曾經(jīng)介紹過伊東寬,今天還是要再介紹一下,因為我覺得很有必要。
提起圖畫書,我們可能會條件反射地想到《猜猜我有多愛你》、《逃家小兔》、《爺爺一定有辦法》……確實,這是一些如雷貫耳、一言九鼎的圖畫書,而我們以及我們的孩子終生閱讀的動機,應(yīng)該是擺脫這樣的條件反射,多想到一些不同的人名,或生疏一些的人名。
如今,不是要天真地尋找冷門,逼別人對我們錯愕和佩服,我們只是為了不錯過更多的美好和溫暖。伊東寬——這個名字在日本的圖畫書界代表著幽默、逗趣與暖暖的溫情。這是一個可愛到無邪的老頭子,他的作品總能讓人啞然失笑。那么,就讓我們?nèi)ニ牡乩锿蛋撞税?,讓我們?nèi)ニ议T前偷偷地停車吧。我強調(diào)這回要講那些你不曾注意過的圖畫書,因為它們剛剛在中國問世,氣場還不夠足,所以我理所當然地要為它們捧場。
《魯拉魯先生請客》:魯拉魯先生一貫嚴格按照學過的步驟做菜,他相信這樣做出的菜才好吃。一天,他邀請客人們來吃飯。結(jié)果那些狗啊貓啊迫不及待地來了,他們迫不及待地吃掉了要做意大利番茄魚湯的魚,吃掉了要做法式鮮蝦奶湯的蝦以及其他的原材料。魯拉魯先生目瞪口呆怒火中燒。于是,他火山爆發(fā)了:他把大家正吃著的東西一樣一樣地搶過來,自己吃了起來。
看魯拉魯先生也加入,大家更來勁地大吃特吃。在狂轟濫炸地吃啊咬啊嚼啊的過程中,大家都感到特別痛快好玩,不管吃什么,都非常香甜。堆成山的材料一眨眼的功夫都被吃得干干凈凈。吃飽喝足之后,所有的人都幸福地、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躺著。最后大家滿足地告辭了,“歡迎下次再來!”魯拉魯先生也心滿意足地目送大家回去。
《魯拉魯先生的自行車》:每個晴朗的星期天,魯拉魯先生都騎著他的自行車出門。他上坡,然后休息一會兒,再下坡,到河邊吃午餐,最后沿原路回家。
又是一個晴朗的星期天,當魯拉魯先生推著自行車要出門的時候,小老鼠問:“能把我馱在你后面嗎?”魯拉魯先生欣然同意。
這下糟了,小老鼠一招呼,所有的動物一下子從四面八方涌出來,都坐到了自行車后座上。魯拉魯先生馱著小山似的動物們使勁地騎啊騎啊。搖搖晃晃上了坡,還沒等在山頂休息,自行車不受控制地向坡下滑去——魯拉魯先生和所有的動物們沖進了山下的小河里。
他們在小河里打水仗、撈魚,玩了個痛快,然后享受了美好的陽光和食物。最后魯拉魯先生又馱著小山似的動物們回家了。
《魯拉魯先生的院子》:魯拉魯先生希望他心愛的草坪院子總是保持干凈、整潔、完美無瑕,為此他不惜天天辛辛苦苦地修整,甚至與四周的動物們敵對,每天都神經(jīng)兮兮地用彈弓趕走它們。
一天早晨,魯拉魯先生朝院子里望去,吃了一驚。他迷迷糊糊地看見一截大木頭橫在草坪上,便氣憤地朝木頭踢去——誰知道木頭活了,原來是一條大鱷魚!
鱷魚請魯拉魯先生躺在草坪上,它說:“小草軟軟的,扎著肚子,真的很舒服!”
魯拉魯先生只好遵命。咦,真的,躺在草坪上真的很享受啊!從此以后,魯拉魯先生再也不禁止動物們光臨了。最后的畫面是,所有的動物和魯拉魯先生都躺倒在草坪上,舒服得瞇起了眼睛。
“魯拉魯先生”系列故事一開始都是絮絮叨叨的,人物是平靜的,風格是舒緩的,但沉靜之中是一種勢能的積累,猶如水越積越高,直到最后勢如破竹一瀉千里。伊東寬擅長在結(jié)尾處營造亂哄哄的熱鬧場面,故事的最后都以狂歡式的畫面劃上句號,如煙花絢爛在空,讓人感到滴滴香濃,意猶未盡。
講故事是伊東寬的強項,他的故事語言有聲有色,韻律節(jié)奏十足,擬聲詞、象聲詞總是恰到好處地出現(xiàn);他的故事內(nèi)容起承轉(zhuǎn)合一波三折,常常給小讀者一個出乎意料的大團圓結(jié)局,這符合孩子的審美情趣和接受心理。閱讀說到底是一次慨嘆,一次被感動的過程,它能讓我們的孩子欽佩和折服,讓他們熱愛和激動,這就是閱讀的全部,有什么能比激蕩孩子的心靈更重要的呢?
從這套圖畫書的封面、扉頁的色彩及背景透露出的信息都暗示了這是一本輕松愉快的書,可是如果你把它看成晶晶亮透心涼的雪碧,那你就大錯特錯了,這貌似雪碧的東西其實是一瓶二鍋頭,它后勁十足,蘊藏了很多深意。自從看過了大長今,大家都學會一招,如果沒有愛心,做出來的飯就不好吃。繼而《魯拉魯先生請客》告訴小朋友,有了愛心,飯不用做也好吃。同樣《魯拉魯先生的自行車》和《魯拉魯先生的院子》也講了這個道理:什么是愛心,什么是分享,什么是友誼,什么才是生活中真正的美,人是可以詩意地棲居的。
“魯拉魯先生”的故事講的都是美好的愛。要知道,從孩子們出生的那一刻起,父母就用他們的愛來撫養(yǎng)他們。也就是從那一刻起,他們把一種愛的能力注入了孩子們的生命。有人說,一個兩歲的孩子就具備感恩的能力了。當孩子因感受到愛而擁抱親吻媽媽,因信任而緊緊拉著爸爸的手的時刻,那就是生命最初的感恩。在孩子懵懂的嬰兒期,你給他講了一個故事,就像石頭扔進池塘一樣,你永遠不會知道,那塊石頭引起的漣漪能有多遠。
所有好的圖畫書都是“簡單”與“深刻”的完美結(jié)合。我把這句話扔在這兒,不解釋。解釋是別人的事兒。任何人都可以就此回想一下自己所讀過的任意國家、任意風格的好的圖畫書,它們都將符合我扔在這兒的這句話。“魯拉魯先生”的閱讀是一種充滿浪漫主義、理想主義的閱讀,它將令孩子心馳神往。這種閱讀的確有點兒創(chuàng)世紀的味道。神說,要有光,于是,這個世界就有了光。這是一種多么神奇,多么神勇的偉力。
有一些書,孩子們是可以輕快地一覽而過的,當翻到下一頁的時候,他們已經(jīng)淡忘了前一頁的內(nèi)容;有一些書,孩子們是需要恭恭敬敬地閱讀的,不必對其中的故事妄加評論,任意發(fā)揮;然而,還有一些書,孩子們會如此長久而深情地摯愛著它們,不斷重溫,不斷升華。這些重溫,不是簡單的畫面和文字的重復,而是舒展的心靈、愉悅的情緒、怡然的氛圍、濃郁的親子感情的疊加,是由圖畫書牽扯出的情愫,它將成為孩子生命成長的維生素。
孩子們的本領(lǐng)和能力常常是在無意識中獲得的,很難說他們的某些能力來自哪一本書,因為他們閱讀的時候,實際上不是看和聽,而是把美麗的畫面和詞句含在嘴里,嘬糖果似的反復嘬著,品烈酒似的一小口一小口地呷著,直到那些畫面和詞句像酒精一樣溶解在自己的身體里。它們不僅滲透進孩子的大腦和心靈,而且還在他們的血管里奔騰,沖擊到他們的每根神經(jīng)末梢。
在圖畫書的閱讀中,細節(jié)是作品中最豐潤、最柔軟,也是最為孩子們注意的地方。“魯拉魯先生”的細節(jié)很多,尤其是魯拉魯那小得豆點兒似的眼睛表現(xiàn)出的迷茫、驚訝、興奮、滿足,簡直把一個小老頭的有趣活靈活現(xiàn)地展示在我們眼前。我們讀到的故事和孩子們讀到的故事其實可能不是同一個故事,比如看《魯拉魯先生的院子》,孩子們注意到的可能是他早晨起床沒戴眼鏡,所以才會把鱷魚當木頭踢,從而引出了后面的故事。他們記住的,也許只是沒戴眼鏡的魯拉魯先生的眼神十分滑稽。沒有關(guān)系,沒有關(guān)系的,不管孩子記住了什么,只要他們被藝術(shù)感染過,只要他們的心在故事里浸濕過,這就足夠了。
在書評的最后,我想講一個有點兒離題的故事:出演《沉默的羔羊》的安東尼•霍普金斯獲得奧斯卡獎的那年,他已老大不小。巧合的是,頒獎的那天正好是他父親的冥誕。他的得獎感言是敘述小時候常常被父親托舉起來,舉得很高,很高,高到幾乎就要摸到天花板……最后他說:“今天,我終于摸到了天花板。”我想說的是,給你的孩子講講“魯拉魯先生”的故事吧,它將帶領(lǐng)他們摸到天花板。
伊東寬:1957年生于日本東京都,早稻田大學教育系畢業(yè)。他在校期間,曾加入早大兒童文學研究會(該會以涌現(xiàn)出大批優(yōu)秀兒童文學家而著名),結(jié)識了許多熱愛兒童文學工作的志同道合者,在研究兒童讀物的同時開始了創(chuàng)作。曾出版《魯拉魯先生的院子》(獲繪本日本獎)、《云娃娃》(獲日本繪本獎的讀者獎)、《猴子的日子》、《猴子是猴子》(均獲路旁石幼兒文學獎)、《變成猴子的日子》(被選為IBBY優(yōu)秀作品)、《沒關(guān)系,沒關(guān)系》(獲講談社出版文化獎的繪本獎)、《從下水道出來的朋友》(獲兒童文藝新人獎)等多部作品,以詼諧幽默的風格和獨特的造型深受讀者的青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