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間:2006年05月14日16:4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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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持人: 謝謝,邢先生剛才用他的理論支持了“中國女性能夠得到幸?!钡挠^點。接下來我們就來點實際的:請出今天的第一位幸福媽媽給我們講述她的幸福故事。這位媽媽實在是太幸福了,她可以說是在中國極少的能帶著孩子上班的令人羨慕的媽媽。她工作的環(huán)境又能夠充分地尊重婦女和兒童的權利。我們特別想聽聽在這些能帶給她幸福的客觀事實背后,她又是怎么做的。她就是一位五歲女孩的母親,聯(lián)合國兒童基金會駐中國辦事處官員張亞麗女士,有請。
張亞麗發(fā)言:
很高興今天終于能來參加這個非常有意義的會?!陡改副刈x》雜志的這個議題非常有意義,也有重要。在我看來,母親的幸福就是孩子的幸運。實際上說到底也就是人類的幸福。一個國家母親群體幸福感指數(shù)實際上是一個社會文明發(fā)展程度的重要指標。剛才主持人介紹我是一個幸福的媽媽,我覺得自己給自己的定位更是一個幸運的媽媽。我在這里也很想跟大家分享一下我的一些個人經(jīng)歷。
大家看這張照片是《中國青年報》上的一個關于我和我女兒的報道,這是我?guī)е畠荷习嗟囊粡堈掌?。實際上關于我和女兒一起上班這件事,前幾年很多媒體,包括平面媒體,電臺、電視臺都做了很多報道。《中國青年報》用了整版的篇幅來報道這件事情。這說明大家對這件事情感到非常新奇。我想這既是我的榮幸,也是我的憂慮所在。因為從我2002年開始帶孩子上班,現(xiàn)在2006年,已經(jīng)四年多了,我仍然感到非常地孤獨,我是第一個享受兒童基金會對它的職員的這個政策——帶孩子上班。但是到現(xiàn)在我還是沒能看到第二個?,F(xiàn)在我走到那兒仍然在宣傳這件事情,宣傳它的好處。因為我覺得自己是一個受益者,也有義務多做宣傳,希望有更多的媽媽和孩子能像我們一樣幸運。但是一直到現(xiàn)在我也沒有找到跟我們一樣幸運的母子。所以我覺得這個現(xiàn)實也讓我感到憂慮,同時也是我工作的一個動力,我希望能夠通過我的工作,能夠推動這件事情在中國能夠早日實現(xiàn)。有更多的媽媽,或者爸爸能夠帶孩子上班,如果他們愿意選擇在孩子很小的時候就帶他們一起上班的話。那時候這樣的事,就不再是一件值得媒體大書特書的事了,而是一個司空見慣的,人們都很習以為常的,覺得很自然的一件事。
我的故事是這樣的。大家看這幅照片,這就是我的女兒滿月的時候我們拍的一張全家福照片。大家可以看出來我們真的是很高興、很幸福的一個家庭。我的女兒是2001年1月1號出生的。大家可能已經(jīng)意識到,這是新千年的第一天,我們非常幸福能夠有這樣一個健康、可愛的女兒在這一天來到我們的家中,我覺得這是上帝賜給我最大、最好的一件禮物。實際上我結婚比較早,28歲結婚,11年以后才有孩子。我實際是一個高齡和高危的孕婦。但是我很幸運,我的孩子生下來非常的健康。 在我結婚到有孩子這十幾年當中,我很熱愛我的工作,也很投入,而且我工作的成績、業(yè)績也很不錯,經(jīng)常得到各方面的肯定。我當時覺得生活非??旎疃鋵?,沒有覺得好像缺失了什么。但是后來我有了孩子以后就覺得,如果我沒有孩子的話,我可能會失掉很多生活中、生命中很寶貴的東西,所以現(xiàn)在只要有朋友跟我聊起這個話題,我總是建議他們順其自然,不要那么堅決地不要孩子,有孩子不會影響你的工作。
我自己對“幸福媽媽”的體驗有這么幾個方面。 首先有了孩子以后,從自己這個角色,即一個人來說,是自我更完善了。生活角色的體驗更加豐富了,對生命的體會也更加深刻,心胸更加寬闊,包容性也更強了。而且我覺得有了孩子實際上給了我一個很好的學習機會,學習我以前可能從來不會考慮、研究的一些問題。也給了我一個很好的學習對象和學習伙伴。我一直把我的女兒看成是我的學習伙伴。雖然我在養(yǎng)育她,但是實際上我感覺我們倆是在共同成長。這樣也使得我更自信。從妻子這個角色來說,我覺得有了孩子使我們夫妻的感情更加深了,互相之間的理解也更多了。從一個女兒對父母的情感這方面來說,我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“養(yǎng)兒方知父母恩”這句話是多么的深刻。從我的工作和職業(yè)方面來看,我是一個從事婦女兒童工作的項目官員,有了孩子給了我很多的靈感,包括在項目的設計和創(chuàng)意方面,確實有很多靈感都來自于我的女兒,因為她從一生下來,正好也是我在做社區(qū)發(fā)展項目的時候。原來我確實也很敬業(yè),也很努力,做得也許還不錯,但是總有一種隔靴撓癢的感覺。自從有了孩子之后,我覺得對項目的情感就不同了,不僅是一種職業(yè)上的智慧,更多的是有一種情感的投入。
剛才很有意思,我坐在臺下的時候,旁邊的陳先生問我,他說你是幸福媽媽,你母乳喂養(yǎng)了嗎?我覺得他問得很好,我回答的時候也特別坦然,而且非常自豪。我說我母乳喂養(yǎng)了!他說是六個月嗎?到底是專家,問我的問都題特別專業(yè)。我說不止六個月,我喂到了兩歲!這是按照國際上的標準做的,我做到了。因為什么呢?我是這方面的官員,我在做這個項目,我覺得自己有義務去身體力行。如果我自己都做不到,那么我就很難去說服其他的媽媽做到成功的母乳喂養(yǎng)。咱們都在談國際接軌,這里順便說一下,國際上關于母乳喂養(yǎng)的標準是:純母乳喂養(yǎng)6個月,實際母乳喂養(yǎng)到2歲。我能夠如此幸運地做到這點,跟我有一個很好的工作環(huán)境和政策支持是離不開的。大家可以看一下,這就是我的女兒,這是在她5個月左右的時候照的。我們的產(chǎn)假是個4個月,我因為平時工作很少休息,自己多攢了大概兩個月的假。到孩子5個多月的時候,正好工作比較忙,我決定帶著孩子去上班。我們有很好的政策——孩子2周歲以內(nèi)可以帶孩子上班。而且作為國際官員,出差單位也可以讓你帶著孩子去,不僅如此,還給孩子報銷飛機票,同時孩子也享受成人出差補貼的10%。這確實是很優(yōu)惠的條件。我自己當時就說有這么好的條件,我一定要充分享用,而且這么好的條件,確實也給了我很大的動力更好地工作,來回報這么好的政策支持。所以我就開始帶孩子上班了。每天上班,我們家都浩浩蕩蕩的,我先生開車,當專職司機,一個小保姆和奶奶陪著寶寶,我們一共是四個人一起去上班。在我們辦公區(qū),專門有一間屋子是給寶寶的,這就是寶寶在她自己的辦公室里面。她當時很小,正在地上爬。估計下面有人會想,這樣做是不是很昂貴啊?辦公室提供這樣的條件,是不是里面的設施都得管???其實我們辦公室就給了我一間空屋子,里面的東西都是我們自己從家里帶過去的,或者有的是別人用過后給我們的。這就相當于給寶寶置辦了兩個家,一個在自己家,一個在辦公室。大家可以看到,這個寶寶在辦公室的家,環(huán)境還是很豐富的,雖然條件還比較簡陋。但是這是根據(jù)寶寶不同年齡階段需要的東西布置的。只要有利于兒童的智力發(fā)展和健康成長就可以了。
我因為工作關系,經(jīng)常出差,出差時我也帶著寶寶,當然還要帶上另外一個成年人,這個人有時候是孩子的奶奶,有時候是保姆。這樣孩子到了外地,她仍然有她自己的活動空間,一般都在賓館。我們開我們的會,她玩她的,相互一點兒都不影響。出差的時候我發(fā)現(xiàn)大家都是非常友好的,看你帶著孩子,有時候還能得到一些特別的照顧。比如說有一次我?guī)畠旱缴虾3霾?,當?shù)氐膵D聯(lián)就很熱情,幫我到賓館去申請,賓館專門給我的房間配了一個嬰兒床,大家看到了吧!當然有的時候就得因陋就簡了,不是所有的時候條件都很好,但是我想你可以因地制宜。像這張照片,當時我們在海南,我找了幾個大枕頭,把她周圍給圍起來,也很好,也很安全,一點沒有影響孩子快樂的情緒,她在這兒看書看得非常得高興。其實對于孩子來說,只要能跟媽媽在一起,在哪兒都開心。這是我們在上海出差時的照片,我們在旅途中坐的車非常簡陋,但你看孩子多高興?。?/P>
為什么基金會會有“可以帶著孩子上班”的這樣的政策呢?因為兒金會現(xiàn)在提倡母乳要按需喂養(yǎng),而不是按時喂養(yǎng)。過去大多是給孩子定時定量喂母乳。而國際上母乳喂養(yǎng)公認的標準是按需喂養(yǎng),就是孩子什么時候需要吃,就給她吃,所以要做到這點,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孩子隨時都和母親在一起。這些政策就是建立在這樣的層面上的。這是我在海南的時候在給孩子喂奶,我覺得沒有什么畫面比這種畫面更美了。在這樣的情況下,這樣一個環(huán)境當中,兩年時間飛快地過去了,小千千長得非常健康、聰明,很陽光,也很自信。我想我的女兒確實很幸運,這和政策的支持分不開,同時也跟周圍的環(huán)境分不開。在這個過程當中我自己也有很多的收獲,除了成功地運作了一些項目,像早期兒童發(fā)展項目——小腳印兒童工作發(fā)展項目以外,兒童三行快樂營,以及保護流動兒童權益這些項目。我還帶著女兒行程幾萬公里,跑了十幾個城市,而且我也收獲了我的第二個學位,現(xiàn)在我正在攻讀第三個學位,我還在不斷地學習和完善自己。順便說一下,我現(xiàn)在學的就是兒童發(fā)展心理學。
因為我覺得有了孩子,又做這樣的工作之后,這方面的學習是很重要的。有了孩子以后,就切切實實地讓我們體會到作為一個母親,需要不斷地學習,母親是一個終生的職業(yè),要求我們要終生地學習。
這張照片就說明了環(huán)境的支持非常重要。我每天帶著孩子上班,周圍的同事,我的領導都是怎么看這件事的呢?我想他們的態(tài)度會對我直接產(chǎn)生很重要的影響。幸運的是,在我們的環(huán)境里,大家都很支持這件事。包括大家都看到了,(照片里)在門口站崗的大兵,平時是非常嚴肅的,但是他對我女兒這個小朋友非常友善。后來我女兒上幼兒園了,我就不帶她上班了,那個大兵還問我,你女兒呢?好像已經(jīng)習慣接納她了,如果沒看見她還很想她。這是我們在辦公室開會的照片,當時正在培訓,我女兒就在邊上。那時她已經(jīng)大了,自己坐在旁邊寫寫畫畫。辦公室的同事沒有投來過異樣的目光。這個畫面是我們聯(lián)合國兒童基因會總部的執(zhí)行主任,他是聯(lián)合國副秘書長級的,用宋丹丹的話說級別也相當?shù)母吡耍麃砦覀冝k公室的時候,跟我們?nèi)w職員見面。開會的時候,我也把女兒帶上了,他特別高興,上來就抱著我的女兒,還把第一塊蛋糕就分給了她。就是這樣,我周圍的人時時刻刻都表現(xiàn)出對孩子真正的接納。這是我們培訓班結束的時候大家照集體照,那時候也沒忘了叫上我們最小的成員一起照。大家已經(jīng)真正地把她融入到我們聯(lián)合國兒童基金會這個大家庭里面了,她是其中的一員。這就是我?guī)е⒆尤ド习嗟囊环掌?/P>
我想說的另一點是,有了很好的客觀條件,其實主觀意識和努力也是非常重要的,像剛才專家說的那樣,你自己要有這方面的意識。其實我們兒童基金會對大家都是一樣的政策,但是我也有其他有孩子的同事,他們就沒有選擇像我這樣做,我覺得他們會有他們自己的考慮,但是我覺得很重要的一點是,作為母親要認識到,跟孩子在一起對孩子來說是非常重要的,特別是在孩子小年齡段的時候。我自己常常說,你去掙一座金山,不如在孩子需要的時候,能及時給他一個擁抱,給他一個微笑。這比什么都重要。我也不太主張有的母親,或者有的家庭把孩子交給老人管,或者送回老家,或者交給寄宿制幼兒園,我覺得這對孩子來說都不是最好的一種選擇。從兒童的最大利益這個角度來看,我個人是比較反對這樣做。而且見到有朋友這樣做,我會去勸他們。
應該說我是幸福的,但是我也是非常辛苦的。像我一樣工作的母親很多,我真的覺得大家都非常辛苦,因此也很需要社會方方面面的支持。這方面我自己的體會還是比較深刻的,我在這里給大家舉一個例子。我?guī)Ш⒆映霾?,我的行李是兩個大箱子,特別大的箱子。因為帶著孩子,所有孩子吃喝拉撒睡要用的東西都得帶著。大家看這幅照片,是我在一個機場拍的,這是一個銀光燦燦的鋼牌,上面寫的是行李托運的免費額度,其中就寫到持嬰兒票的旅客沒有免費行李額。這是我?guī)Ш⒆映霾町斨畜w會到的一個困惑,因為我?guī)Ш⒆映霾顣r,實際上孩子的行李比我自己出差要帶的多很多,但是卻沒有免費的額度。我覺得從兒童權利的這個角度來看這非常不合理,嬰兒年齡雖小,但也是社會的一員,他有權享受各種社會服務和資源,而且他買了嬰兒票,就是一個顧客,就應該享受權利。特別是孩子越小,需要帶的東西越多,應該多給點額度才對。我很為孩子憤憤不平,為此我還專門給媒體寫過信,呼吁他們來關注這個問題,從兒童權利的視角來重新審視一下我們的一些鐵的規(guī)定。但是我沒有時間去跟他們專門打官司。我覺得我作為母親,作為一個兒童工作者,應該為兒童的權利大聲疾呼,去呼喚整個社會從方方面面為母親和孩子做些什么,來減少他們的辛苦、煩惱和憂慮。
再看一下這張照片,大家可以猜一下它是什么?有看出來的嗎?我告訴你們吧!這是一個給嬰兒換尿布的小臺子。是我最近在羅馬機場拍到的。機場的廁所里專門辟出這么一個角落,布置得很溫馨,母親可以非常安靜地在這兒給孩子換尿布,孩子能夠感到很安全。我覺得在這樣周到的服務后面,實際上有一個尊重兒童權利的理念。孩子有孩子的需求,作為公共服務設施,應該考慮到孩子的需求。孩子跟成年人是平等的,他有權享受他應得到的那份社會資源和服務。
我還覺得幸福的是能把我對女兒的養(yǎng)育體驗和我對兒童權利的理解融入到我的工作當中去。我剛才也說了,我在養(yǎng)育孩子的過程中,對兒童發(fā)展不斷理解,這給我?guī)砗芏嗟撵`感設計項目。其中有一個項目是專門針對嬰幼兒家庭養(yǎng)護的,這個項目叫“小腳印嬰幼兒家庭養(yǎng)護支持中心”,我們的特色就是以兒童為中心,家庭為基礎,社區(qū)為依托,向家庭提供各方面的支持。這是我們中心的服務項目:發(fā)育的檢測、營養(yǎng)顧問、育兒咨詢、父母研討、集體游戲、家庭游戲和早期閱讀的指導。我們的口號是“健康、成長、快樂、游戲”。 當然我現(xiàn)在還不能說我的工作已經(jīng)做得非常非常好了,但是我是有意識地在朝著這個方向去努力,利用我的身份和工作關系創(chuàng)造一些有利的模式。養(yǎng)育一個孩子不是一個母親的事情,也不是某一個家庭的事情,是需要社會全體總動員的。我從今年開始又創(chuàng)立了一個新的項目,是家庭教育方面的項目。因為我覺得要養(yǎng)育好一個孩子特別關鍵的就是要對父母進行很好的、科學的教育。大家通過這個圖可以看出來,兒童、家庭是一個個體,是在一個大的系統(tǒng)當中的一環(huán),是一個微系統(tǒng),只有大的環(huán)境改變了,做得很好了,才能夠讓家庭的孩子幸福,讓這個母親幸福。我想說的是工作中的母親是幸福的,但是也是很辛苦的,因此家人、單位和社會的支持對母親的幸福感會有很大的影響。
在所有的家庭成員的支持中,丈夫的支持又非常的重要。剛才姚小姐(新生代調(diào)查公司)的介紹已經(jīng)談得很清楚了,影響“幸?!钡牡谝晃弧⒌诙灰蛩厥莵碜杂谡煞虻挠绊?。然而在我們的現(xiàn)實中,由于文化傳統(tǒng)方面的一些因素,父親和丈夫們的支持還不夠。其實他們也需要支持,而且程度并不亞于母親。他們不僅需要道義上的支持,更需要實質上的支持和幫助,比如他們也應該有機會學習有關孕產(chǎn)期的保健、知識和科學育兒的方法,他們也需要有時間來履行做丈夫和父親的職責和義務。比如說男性產(chǎn)假就是一個很好的做法,現(xiàn)在我們基金會對男職員也有兩個月的產(chǎn)假,就是說你夫人生孩子了,你也可以休兩個月的帶薪產(chǎn)假。在中國可能還應該營造一種更好的社會氛圍,我們經(jīng)??吹胶芏辔鞣絿业念I導人攜帶著妻子和女兒出現(xiàn)在公共場合,他們得到的是歡呼和支持。布萊爾曾帶著他的小兒子出現(xiàn)在電視上,那次之后他的民意測驗表示,他的支持率上升了,而不是下降了。我想我們中國也需要這樣一個文化氛圍,這樣的話能夠樹立一種“溫柔未必不丈夫,以養(yǎng)育兒女為己任,以關愛妻子為光榮”的新時代男子漢的新風尚,正如一首全球著名的詩歌中所說的,“只要有一個女人覺得自己為兒女所累,就有一個男人沒有享受為人之父的全部滋味”。
謝謝大家。